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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中的肖邦

作者:代 薇


  他几乎是天才般地运用了色彩中的音乐元素,那来自一个艺术家全然沉浸于色彩音乐时的白热化张力的一瞥。
  寂静的辽阔的景象,宏伟的废墟,诗一般的瓦砾,杰出的歌剧般的精湛,圣经般的平铺直叙,如生活那么斑澜,充满了光与影的透视,等待着无尽的分析或是无所等待。
  色彩是隐秘的、不可捉摸的……它是阳光在玻璃上奔跑的危险运动。对他而言,一幅作品的完成还必须是能够听见色彩的音响。不过,他知道在更高的意义上,色彩中的肖邦意味着什么——“藏在花丛中的大炮”?!它来自米凯兰杰利1961年在家乡的一次演奏,其完美、精致、艺术性都达到了令人生畏的地步。
  他在广州画院里的那间画室,在圈内是很著名的。除了价值不菲的顶级音响外,几千张正版CD和黑胶唱片构成了一面“碟墙”。他取出一张米凯兰杰利的唱片放在唱机上,像一个磷翅学者将一只活蝴蝶钉在他的板上。蝴蝶开始绕着唱针缓缓地转动,针穿刺着音乐。
   可以
   死于一夜肖邦
   然后慢慢地,用整整一生的时间活过来
  将色彩对应成确定的音乐,他似乎是在他的油画里埋了一架钢琴:《广州地铁》中的红色——明亮的G大调:《渔港系列》中的蓝色,——浪漫、浓郁的C大调;《码头系列》中的灰色——庄严,带有不透明浓度的降E调;《花地》中的紫色——暗而强烈的C小调;《山野系列》中的黄色——辉煌如一束阳光般眩目耀眼的D大调——他几乎是天才般地运用了色彩中的音乐元素,那来自一个艺术家全然沉浸于色彩音乐时的白热化张力的一瞥。
  红是他偏爱的颜色。如果把人类精神比作色谱的话,红大概是最后到来的。红是一种现代之后的颜色,它被康定斯基赞美成“一种冷酷燃烧的激情”,它同样也是兰波在其名诗《元音》中过分迷恋过的颜色:“……I是紫袍,咳出的血/是美丽的嘴唇/在愤怒或忏悔入迷时迸发出的笑。”画布渗出淡淡的松节油的气味,将他遮蔽在画室的情节与故事之中。
  在某个瞬间,某个停顿里,他所流露出的表情,是一件作品的表情,是探究其内在的实质。一件完成的作品,几乎是没有背景与原因的,这时候它也几乎丧失了那最后的一笔在落下之后与画家本人的关联,它是独立自足的,它依靠在画室的一角。他喜爱在画室平静的地板上留下长长的阳光印迹,在淡明与微暗中体味完成之后的真实。他企图在大家散去后独享那一空间的幽静的欢愉。
  “南方是一匹马,正以露珠和缓慢的树木加冕……”这是聂鲁达在向所有缓慢的时刻致敬,它不仅提示了地域和范围的概念,还说明了速度和节奏的关系。谈及他对自己居住的这座城市的喜爱实际上也正是谈及他的艺术鉴别力,从容、适度、低声、诚恳,试图除去一切杂质和噪音……就他个人而言,绘画是内向的、敏感的、慵懒的、尖锐的、矛盾的、渴求的,这一切并不取决于绘画的品质,但是却决定了作品的品质。它的简明和繁复都带有感官的特征,它是为神经末梢而存在的。
  在最近的组画《码头》中,他用了大量的灰色作为主色调。与他惯用的红色相比,灰色更隐蔽一些,内敛一些,朦胧一些,低调一些,它不像红那么绝对,那么鲜明刺目。灰色更具有弹性,它是退一步之后的海阔天空。他笔下的灰色,是在险境中依然坚定,但并不急着赴汤蹈火,消灭自己,而是以守为进,迂回向前。
  灰色就是不动声色,是包容大度,是转身之际的淡然一笑……
  西方评论家在评论亨利·米肖的作品时指出,米肖是米肖作品的惟一主题。至于它的表面,引申一下——“人身上最深的地方就是皮肤”。在面对他的油画时,常给人一种主体在其中消失的感觉,他的色彩的入神之处他本人就不见了,好像是颜料自动在那儿画。实际上,说他把画画得好像没有人在画,或者说他把画画着画着就画没了,这两种感受应该说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将硬币抛向空中,落下来的那一面还是个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等待着他,正如一幅未来的作品,在某处等待着他。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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